漂泊的小船

我時常懷念外婆。她老人家去世快30多年了。外婆待我很好,就像心裡頭擱著的一塊蜜糖,甜滋滋的,至今都滋味不盡。

外婆離我已經很遠很遠了,就像宇空中明潔的一顆星,亮亮的閃閃的。我遙望閃爍的星光,卻永遠也挨不近了。然而,外婆的慈愛之心卻始終貼在我的心上,這是我的福份。

漂泊的小船2外婆的慈愛,是母性最偉大的德性。我時常憶起幼年、青少年時期,那些年與外婆朝朝暮暮的相處,這是一種滲透心靈的愛;暖暖的靜靜的悄悄的,沒有激烈,沒有躁動,沒有喧鬧,有的只是溫暖的依靠和細微的呵護。

因為稚氣和無知,往昔的我只覺得外婆的疼愛是理所當然,便免不了多些任性和嬌縱。其實,正是這種慈愛的滋養,使我至今懂得了人為何要善良,為何要關心和理解別人。任性和嬌縱是不可取的,但這又是人性的一面。其實只要在成長的人生路上,多碰些周折,人成熟了,那任性和嬌縱,就會逐漸地消除。我從外婆身上懂得做人的道理,也懂得人活着要去理解別人,要去關心別人。

外婆的去世是我生平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甚麼叫生離死別。那情感的痛切,是我有生以來對死亡產生了恐懼,也讓我尚未成熟的心,體驗到痛失親人後那生命脆弱衰亡的可怕。

外婆的去世使我悲痛欲絕。那時我正在北京西郊—所寄宿學校“人大附中”念高中。我聽母親說,她老人家在彌留時,恍恍惚惚囈語說,好像自已是在大海裡漂泊的小船,怎麼也找不到盡頭。我不知道外婆何以要有這樣奇特的幻覺?我從小就有盤根問底的習慣。我在外婆走後,一直在思考當外婆已走到生死門邊緣的時刻,為其麼會迎向大海化着一隻孤單的小船漂流尋望?她老人家是在追尋甚麼?漂泊的小船1

我苦苦的追索外婆的思望,她老人家倒底在思望甚麼?我突然明白了。母親曾多次給我們講過在臺灣的大舅姚宗炎的故事。難道她老人家在思望她幾十年別離於臺灣的兒子嗎?謎底終該在這裡?我的淚水已從眼眶淌流而下……

曾經聽別人說過,人在彌留時其感知是最真切的。難道外婆還沒有從孫兒們身上找到彼岸嗎?多少年後,我終於明白了人為何要有親情?而外婆唯一末圓的親情夢皆因當年臺海對面岸的那邊仍是在封閉着……

外婆最終還是未見到宗炎大舅而依念而去。雖然她老人家已久久離開了我們,但是她那漂泊的小船現在又在何方呢?我是多麼的想尋找到這小船,讓它緊緊的繫在我的心靈中,不要再讓它在那遙遠和虛空的海洋上孤單地漂泊着!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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