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山，山腰树木茂密，象一块洗干净了的四方形绿地毯勉强地晒在那里，地毯四周光秃秃一片，只长石头不长草，看上去象个八卦图。茂密的树木中有座三元庙。癸未年的冬天，三元庙不冷。一天，辛力投靠这里，庙里的贾师傅收他为弟子，可三天后，贾师傅便销声匿迹了，离开的原因不详。“是假李逵遇上真李逵了，混不下去了，”； “一山不容二虎，市场竞争，优胜劣汰嘛。”和尚们猜想。辛力对贾师傅有好感。相反，他把雪山师傅视为了出家的障碍，恨雪山师傅阻拦了自己的好事：剃头和烧戒疤。辛力有所不知，在自己来之前，这里来了一位参禅讲经持戒念佛均一流的和尚，和尚们尊称他雪山师傅。雪山高龄九十九岁了，看上去只有九十岁。他与别的和尚不同，专走入世路线，他来以后，这里每日打井水，化缘的活他全揽了。雪山师傅来了后，这里的香火很旺。雪山远近驰名。

贾师傅走时没有与辛力告别，时间又过了两天。在这两天里，辛力的思想矛盾了两天，斗争了两天，也是借酒浇愁的两天。接下来的第三天里，他求雪山师傅收为弟子，吃了闭门羹。

“再不收下我，就没有在这里呆下去的理由了；目前最首要的事，希望雪山师傅收下自己并剃度，让头光光的，头上也有戒疤；惟此，才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——是向出家迈了第一步。”辛力想， “自己毕竟还是C县县报的记者。”他怕见，怕见那些来此观光度黄金周的游人。他心里明白：记者露面的机会多，接触的人多；尽管自己不全认得那些游人，但游人中能认出自己的就多了。“辛力出家了，破罐破摔了……”假如这些话，被传到单位，再传到纠缠自己的那位胖姑娘那里，再传到……该怎么收场呢？人言可畏呀；防人之口，胜于防川。他心里更明白，做记者前，他用“血”写成的散文，有很多读者群，见过面和未见过面的人，均熟悉辛力二字。想起这些，就恨以前的记者生活，也恨发表的那些鸟文章，成了眼前的拦路虎了，是“祸根”；当初缺乏先见之明，为什么不署笔名呢？他猛一摇头，从草凳上跃起，决定再找雪山师傅磨嘴皮，死马当成活马医。“事不过三，雪山师傅会网开一面，收我为弟子，假如……不收呢？不收，就拳头跟上……不妥；他那么大年纪了，动用拳头是下下策，别鲁莽，实在不行，就软硬兼施。”他告诉自己。径直来到雪山师傅身边，掌心合一，说：

“雪山师傅，我拜您为师，您，您有的是菩萨心，您的大慈大悲如同毛毛雨，多的是，您的职责就是度一切众生。收下我，给我剃头吧，求您了。”辛力尽捡好听的话说。

“古人云：‘道向己求，莫从他觅’，道是自己引导自己。菩萨在哪里呢？在你心里。没有你，就没有菩萨。求人不如求己。你，是在缘木求鱼。”半响后，雪山说。

“您怀疑我，怀疑我对您没有诚心？是在赌气？”

“岂止是赌气；是在——赌人生。”

“人生？出家就不算度人生吗？微言大意了。”他心里这样认为。倏地，打了一个酒嗝，酒嗝一消，怨气一下就上来了，说：“今天，您——得收下我；收也得收，不收也得收。”

雪山明白他话里的份量，若无其事地说：“平常心是道。我问你，出了家，那你父母呢？”

（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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